十三年如一日

注:*LO主不懂分攻受

      *“男人的友情”向,再往上的没有

      *不知道几辈子能更一次

      *满足私欲用,十分不讲究

卫庄比任何人都相信命运,因为他的命运正是他亲手安排而成,而卫庄通常是个十分自信,甚至可说自负的人。

与世间大多数人不同,卫庄的自负堪称有理有据有节,试想一下,大秦倾国之力还多方寻找无果的机关城,卫庄一天就找到了,一天就攻破了,换了谁,能不自负呢?

哦,非要说的话,就算做到这样也一定不会自负的人,确实有一个,就是卫庄的同门师兄,天下第一剑盖聂。

鬼谷子一生只收两名弟子,而这两人只能留一个,卫庄死盖聂活,或是相反,卫庄活盖聂死——这是鬼谷的门规,亦即鬼谷弟子无解的孽缘。

为了成为最强者,为了成为鬼谷传人,从师父手上得到鬼谷的秘传,卫庄曾经下定决心舍弃师哥来获取必需的胜利,结果他没能等到那一战。

由于大弟子一去不返,鬼谷子也只好权当他死了,将信物、纵剑术与几样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了二弟子卫庄,从此卫庄可自称鬼谷传人,该去改变天地了。

卫庄自己心里清楚,他这是先被师哥甩脱,又被师父打发了。

不然他要如何呢?骄傲堵住了他的嘴,让他无法说白。而他倒不是没想过,既然没有师哥可以打,就把师父击败来获取真正的传承好了,可他会的师父全都会,他不会的师父也会,他难道还能反了天去?

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没有师父了。

他终于和盖聂打了一场,他执拗地想要还原当年的比试,同样的招数不同的结果,将成为最好的证明。

结果确实不同,他以和当年迥异的方式败了。

就算最后倒下的是盖聂,卫庄也无法认为这是自己的胜利。

他将纵横两路剑术都练得炉火纯青,只会纵剑术的师哥仍然胜了他,这只能说明一件事,师哥的剑术虽不及他了,剑道却一定比他高深。

那一战之后盖聂和其他伤员一起,得到了道家的救治,很快苏醒过来,他服了数种丹药,勉强稳住伤势,知道眼下天明急需支撑,便不肯再倒下去。

正好,盖聂需要想一想,他的师弟卫庄到底是要做什么。

卫庄究竟是为了什么替帝国攻打墨家机关城?流沙没有依附嬴政的必要,而嬴政也已经有个罗网了,同样的系统不需要两个,卫庄是个聪明人,尽管同行的秦军证明卫庄确实与帝国一起行动,盖聂也知道,卫庄不会给帝国卖命,实际上,卫庄还将随行而来的秦军坑得有来无回。

卫庄为什么要三对三比试?众人推断是要摧毁墨家信仰,盖聂不敢苟同。即便比武输了,又与信仰何干?原本墨家便不是信奉强大的门派,输给卫庄又算得了什么事?这三战若胜了,只会激起墨家悲愤,若败了,只会长墨家的志气,于流沙又有什么好处?

卫庄为什么要退去?听说诸子百家各路英豪即将前来,但这未必是卫庄罢手的原因。卫庄何曾怕过谁?而群豪仓促聚集,本就不怎么稳固,核心的墨家遭此大难,知难而退者必有之,更不消说百家聚集,其中过往矛盾岂在少数,难免没有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者。只怕这些人每个都是高手,聚在一处却不足为虑。

卫庄为什么没有杀他?不管是鬼谷的门规还是当时对立的立场,都给了卫庄十足的理由,但卫庄那一剑伤口虽惊人,实则好像精细计算过一样,避过了所有要害。

自从离了皇帝身边,盖聂便失了情报来源,做不到知天下,也就难以推测卫庄的目的。

他重伤之下精力不济,此时想得有些头晕,知道尚不能太过勉强,正要稍作歇息,忽然马车急停,盖聂听见外面商量了几句,众人另择了小路,把马儿打得飞奔,天明和少羽也从车顶下来,一左一右夹护着他坐下。

听少羽所言,原来是探子来报,前方有秦军设了关卡查验,不能前行,四下打听之后,得知这边山里有条小路可以通过,且暂时还没有被秦军发现,他们需要在秦军得知这条路之前突出重围。

一番话尚未说完,天明已发出一声惊呼。

山路狂奔,使得盖聂的伤处又迸出血来,血色很快浸透外衫。

两个孩子手忙脚乱地试图给他止血,鼻中却忽然嗅到一股淡香,连句不好也来不及出口,就双双倒下。

“哼,师哥,你要是想死,不妨直接来找我。”

疾驰的马车上,卫庄掀起帘子,两个孩子都失去了意识,盖聂一手接下一个,将两人慢慢放倒在自己腿上,然后才抬眼看了看不速之客。

“小庄。”

小庄。

这个称呼,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叫到现在,就算卫庄几日前才将他重伤,他也面不改色地叫着。

卫庄似乎对这不变的称呼很满意,他看了看车内一个大人两个小孩的拥挤状态,居然不怎么嫌弃地坐了下来,从腰间解下一小坛酒,自说自话地抿了一口,也许味道不好,卫庄皱了皱眉。

“师哥,你们是要去桑海找子房?”

“是。”

对着前几天还是敌人的师弟,盖聂老实地承认了去处——如果不是知道他们要去桑海,卫庄也不可能在这里等着他。

“桑海最近不算太平。”

似乎是他老实回答的回报,师弟也向他吐露了情报。

“嬴政正缺个对儒家下手的理由,墨家这么体贴,嬴政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才好,所以早就将你们画影图形,摆在街头令众人欣赏了。”

这是意料之中,尤其盖聂身为帝国第一通缉要犯,画像已经挂了数月,帝国最高的悬赏额,价值十万金。

“李斯不日将去儒家小圣贤庄做客,还暗中邀请了阴阳家的小子、楚南公和名家公孙的传人公孙玲珑,似乎是打算杀杀儒家的威风。”

阴阳家的小子……盖聂估计他指的是护国法师星魂,楚南公如果是那位楚南公,这便确实是惊人的消息,而名家公孙……带诡辩的天才去儒家,莫非是要借辩合之术压一压儒家的风头?

“说到名家公孙,必然要用那个白马非马的辩题,师哥,若是你,当如何破之?”

卫庄当然不是绕这么大圈子来请教师哥辩合之术的,但盖聂的血流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,眼前的师弟也变得一会儿是两个一会儿是三个,实在没有气力去猜测师弟的用意,只好收拢心思回答问题。

“我会恭维她的高论,假装好学地推理出黄黑赤褐各色马匹俱非马也。”

盖聂毕竟也是鬼谷出身,纵横家,辩术本该是看家本事,他平日不给人下套,不代表他不会。

“不愧是师哥,与我所想一般无二。”

卫庄呵地一笑,几乎要鼓掌。

“然而由此处开始,就是你我的不同了——我会把剑架到她脖子上,要她拿一匹马,来换她的头。”

各色马匹均不是马,那就意味着永远找不到马,不管牵来什么样的马,根据白马非马或依此类推,都不是能换取颈上头颅的马,最终只能承认白马确实是马,绝对是马,是他们的先人错得离谱。

盖聂觉得自己应该对师弟的妙计点评一下,顺着话说下去,才能知道他的来意,可盖聂渐渐有些维持不住意识了。

如果是对敌,盖聂拼死也不会懈怠,无论身体如何渴求着,他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陷入昏迷。

卫庄是他的师弟。

要是一颗果子又酸又甜,当它的甜度远超过酸度时我们会不顾它其实略带酸味,说它是甜的,反之亦然。盖聂和卫庄之间关系不论多复杂,有师兄弟这一层占着大头,他们就还是师兄弟。

这种关系带有神秘的归属感和亲切感,十分强烈而特殊。

把墨家全体的安危和卫庄的生死放上天平,盖聂即便再在乎墨家,也无法杀掉卫庄。

所以就算刚经历过死战,身为加害者和被害人,他们仍然用着那套称呼。

盖聂所乘的马车是最后一辆,新巨子天明决定贯彻老巨子的意志,一定要亲自殿后。谁都不信他真的有本事殿后,盖聂于是进了天明殿后的马车。

这种抢时间的时候,大家都拼命往前看,最后一辆马车悄悄停了,前面的人丝毫不会注意到。

流沙在墨家还是有人,这个人今天与其他几个负责驾车的墨家弟子打赌时“不小心”输了,“不情不愿地”来给新巨子驾车。

卫庄叫停了马车,盖聂由着惯性向前倒去,卫庄接住他的上身,顺手拂开两个孩子——反正马车都停了,也不用怕他们磕着碰着了。

干脆让盖聂伏在自己肩上,卫庄双手分两侧拿住他背后肺腧、肩井、中沟三穴,稍加内力推拿数次,不慎扯裂伤口,又耐心替他换了药布包扎。卫庄拿出来的都是好药,果然生效极快,倒不是说逍遥子的药不好,只是他那时是去议事的,不是去看诊的,哪会带许多金贵药材在身上。

墨玉麒麟刺伤盖聂的时候,盖聂避开了死穴,可那一圈都是要害,随便刺中哪里都不好收拾,凡是内力稍微深厚一点的对手,都能轻易从一处发力震伤周遭一圈要穴,幸而墨玉麒麟内力不高,盖聂避开了命门和肾俞,还是被刺中志室,腰肋、经络、肾脏与内气俱已受伤,随后又被卫庄亲手补了一剑,胸腹间伤口深长,他稍微使了半分内力,使盖聂重创的内气震动,短时间内无法行动,倒并不致命。

现在被卫庄这一番推拿将气血理顺不少,盖聂叹息一声苏醒过来。

鼻端嗅到血腥,这是盖聂所伤的那个肩膀。

“小庄,你的伤……”

肩部对剑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,卫庄扒开大氅,拽开里衣,直接露出白布包裹的肩膀给盖聂看,盖聂摸摸按按,确定师弟没伤到筋骨,如今上了药包扎妥当,不剧烈活动便不碍事,这才放心。

盖聂腰腹均有伤,起身就没那么利索,卫庄忍不住扶他坐正。

“师哥,你知道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吗?”

盖聂没有回答,卫庄便冷笑起来。

“我给你两个选项。”

“第一,我在劝告师哥,如果自认为是对的,就不要给对手争论的机会,以免被人趁机下了毒手。”

“第二,你的师弟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破解之法,特地说出来,请师哥称赞一下。”

卫庄话音刚落,盖聂就说话了。

“小庄,你很聪明。”

他选了第二项。而且一听就是故意的。

卫庄简直要被气笑了,他的师哥确实懂得让他生气的方法,他心头无名火起,只好把窗框掰了一把,豁出好大一个口子,甩到盖聂身上。

马车不会叫疼,盖聂却咳嗽起来,卫庄拧了拧眉。

“师哥,你咳嗽?”

盖聂用咳嗽作答,他之前不咳嗽是忍下了,咳嗽虽不易忍,但放任咳嗽却一定会日益严重,盖聂不想病症加重,只好努力调息忍下,这种平衡十分脆弱,竟被卫庄这随意的一甩勾动,忍不下去了。

卫庄听到咳嗽,似乎有些紧张,他膝行一步逼近盖聂,一手扳住肩膀,一手在盖聂下腹揉按几下。

“你还小腹胀痛。”

这次卫庄连问都不问了,他看起来很生气,又想去掰窗框,被盖聂按着手拉住了。

盖聂总算勉强压下了咳嗽。

“这是墨家的马车。”

卫庄一愣。

墨家的马车又怎么了?

“若这是你的马车,你就算拆成十块我也不会管。”

盖聂淡淡解释,卫庄闻言大笑。

“好啊,师哥,这么说我伤害自己的东西,你全都不管?”

“损坏自己的东西,你会受到伤害吗?”

面对卫庄带着怒意的质问,盖聂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
知卫庄者,盖聂也。

卫庄并不在乎这些东西,他甚至不是很在乎自己,他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男人,若是在乎,从开始就不会走入地狱——既然不在乎,又谈何伤害?

但卫庄发现,他很在乎盖聂。

师兄弟之间奇妙的情结,不只适用于盖聂,也同样适用于卫庄。

盖聂侍秦的时候,卫庄有很多机会可以趁盖聂重伤时痛下杀手,向师父证明他才是鬼谷的传人,鬼谷子对公平一向嗤之以鼻,天下本没有绝对的公平,师父不会理睬决斗是否公平,然而卫庄杀不了盖聂。

剑最该远离的是感情,卫庄才教育过师哥,自己就犯了这大忌。

卫庄的感情拖慢了他的剑,鲨齿造成的伤口远没有预期的那么深——最可悲的是,他期望的深度也不至于致命。

卫庄是个怎样的男人呢?他很了解自己,不会勉强自己的好恶,也不会刻意压抑欲求,更不会纠结那么多为什么。他会很快接受现实,立刻调整自我,迅速作出相应的新安排。

尽管天下大事他不需要师哥来插手,但既然已经得不到鬼谷秘传,得到师哥也是好的。

卫庄说服了自己,立刻付诸行动。

他对自己下手的一剑很有自信,却对墨玉麒麟那一剑很是挂心,究竟刺入了几分?是不是刺到了要害?当时盖聂没有立即仆倒下身瘫痪,看来是避过了命门肾俞。卫庄见他后来行动无碍,又得了消息说他很快醒来,本以为他伤得不重,但亲自来看了一眼,才知道厉害。

“把这个吃了。”

卫庄扔给盖聂一颗药丸,盖聂接住吃了,卫庄又把手里的酒坛递给盖聂,示意他喝,盖聂喝了几口,又还给卫庄,卫庄就着坛子喝干了。

坛子是酒坛子,里面却是药。

这是赤练特地配给卫庄的药,止血镇痛,理气通络,于盖聂虽不十分对症,也大有益处。

盖聂恍惚觉得似乎回到了当年,他们一起练剑,起初控制不好难免误伤对方,也有几次收势不及打成重伤的,然后他们就一起疗伤。

实际上,从这次见到卫庄开始,盖聂的脑中就一直浮现出过去的场景,他想起了他们的初见,他们的第一次比试,百般过往,居然都能与现在的卫庄重合起来,默默控诉着时光无情。

卫庄的变化显而易见。

卫庄的头发似乎结了冰霜,卫庄的肌肤仿佛经过炙烤,卫庄的身躯好像历经锻造。

但盖聂眼中所见,仍然是他的师弟。

为什么天下凡是知晓鬼谷传说的人,都要擅自认定他俩该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关系呢?

卫庄遇到过太多不合理的事情,所有强加于身的不合理都要求他立刻接受现实,立刻做出反应,立刻保护自己,才能在这不讲理的世界生存下去,些微的犹豫和思虑都会要了他的命。在得知鬼谷弟子只能留下一个的时候,他就必须立刻开始思考怎么让自己成为活下来的那个,而盖聂与卫庄不同,盖聂还会追究更多前因后果。

为什么鬼谷会有这样的门规?纵与横为什么只能留下一个?

盖聂想了这么多年,也没想出个结果,盖聂虽然会想,却不会纠结在这里止步不前,他发现想不通,于是干脆存疑,他只会按照自己的信念行动。

生死之战前夜,盖聂连夜走脱。

他并非不敢与卫庄一战,而是这一战的结果太过一边倒。

盖聂杀了卫庄,那么卫庄就死了,盖聂被卫庄杀掉,那么卫庄就毁了。

盖聂是个知己知彼的人,他非但不是个木头,还剔透得很。

三年里他们只看着彼此,只想着要比对方更强,比试剑术、谈论理想、辩议世事,时刻都亲密地较着劲,把少年时代最炽热荒唐的激情全投注在对方身上。卫庄之于他,或他之于卫庄,都已经是极其特别的人物,若要杀伤对方,首先必将自己置于死地。

鬼谷传承盖聂固然想要,但若是拿师弟作代价,盖聂便不如不要——师父什么都会,一样未能改变时代,而他就算差了一点绝学,也不至于就什么都做不了了。

这天下的世人难道缺的是一两种绝学吗?

大多数人只是缺了一条能安稳活下去的命。

以两人当时的水平,盖聂能够杀掉卫庄。为了他心里的梦想,他或许应该杀了卫庄,夺取鬼谷秘传绝学。

但盖聂不能。

靠杀了卫庄而得到的绝学,将亵渎他的梦想,伤害他的心,成为他最大的阻碍。

盖聂不是灵机一动就连夜下山的,他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了。

换言之,你死我活只是鬼谷门规,而不是他们个人的意志,他们可以服从,自然也可以反抗。

盖聂的反抗温和而坚决,他不会杀掉师父废除门规,但他决然下山,让师父摇头叹息,师弟悲愤难平。

山下的世界很小,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天地大道,世事都能被他看得洞明。

山下的世界又很大,盖聂遇到了很多人,比如秦王嬴政,比如荆轲,比如燕太子丹。

燕太子丹,墨家巨子。

盖聂略皱了皱眉,卫庄以为他难受得厉害,又搜刮起身上的药物来,他已经把身上顶好的药给了盖聂,赤练不在身边,他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灵丹妙药,最后只好把铺在车内的布拿起来,一吐内劲,竟将柔软布料的一边镶入窗框,遮住了自己方才搞出的破洞,免得盖聂一身冷汗之下受了风。

看着卫庄这一通折腾,盖聂拉住他的手,制止他再钉死剩余三边。

“小庄,你受了内伤,不要乱耗内力。”

“哦,你还知道我受了内伤?”

“我知道,而且听天明说,你后来又被燕丹所伤。”

卫庄审视了片刻盖聂的神情,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心力倦怠,盖聂的表情十分淡漠,毫无破绽可攻,让卫庄不得不开口询问。

“你知道燕丹未死?”

“我知道,在……咳……”

盖聂急忙闭嘴,忍过一阵咳嗽,气血翻涌之下,脸色有些发红,倒像是害羞一般。

“在镜湖医庄时,我便知道了。”

卫庄冷笑一声。

“原来盖先生与医仙早就两情相悦,连这样机密也被你探听来,看来倒是卫某不对,竟然纵容手下行凶,伤了尊夫人。”

盖聂对师弟的刻薄置若罔闻,面上颜色渐渐褪去,又显得苍白起来。

“镜湖医庄有三不救的规矩,我知道了是哪三不救,知道了为什么不救,也就知道了燕丹还活着。”

镜湖医庄的三不救?

秦国的人不救,姓盖的人不救,逞凶斗狠而比剑受伤的人不救。

卫庄恍然大悟,不禁露出笑容。

若说姓盖的人不救是因为据说墨侠荆轲死于盖聂之手,那么据说他们的巨子死于卫庄之手,怎么就没有一条姓卫的人不救呢?

乍一看,这三不救着实与卫庄没一点关系,连卫庄听到的时候,都只嘲笑了项氏所托非人,那么将心比心,当时盖聂又是想着什么,才能这么快想到卫庄呢?

卫庄察觉到这点,也就不再为难盖聂,将话题一转。

“师哥,我毁了渊虹,你有何看法?”

盖聂扫了师弟一眼,夺过他的手腕,试探着他的内伤,卫庄抽了几次没能抽出手来,知道师哥犟劲犯了。盖聂气血亏虚,该是正乏力的时候,却能叫卫庄屡挣不动,可见决意坚定。

盖聂犟,卫庄也不输给他,师兄弟当下就着这姿势角力起来,两人都受了伤,其实支持不久,卫庄觉得胸口开始发痛之时,盖聂的伤口早已崩开,刚换的白布也血红一片,卫庄刚要卸力,盖聂却仿佛知道,即刻撤了手,弄得卫庄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,嘴上便不肯饶人。

“师哥,你在人前假仁义,原来是要趁无人时杀我。”

盖聂素来知他,也不争辩,不理自己血糊糊的腰腹,先把卫庄伤口附近点了穴止血,才缓缓答他。

“渊虹断毁,戾气外泄,你被戾气所犯,绝非皮肉小伤,需格外注意。”

卫庄的动作看不出半分注意,他冷笑着摸了摸肩膀,看盖聂长吸了一口气,开始处理他自己腰腹处的伤口。

冷汗很快开始滴落,盖聂前发已然尽湿成缕,连卫庄的表情也不禁随之凝重起来,盖聂把血止住,在伤处又敷上少许药粉,就重新包了回去。

“师哥,你这次怎么好得这么慢?”

“和你一样。”

卫庄脸色一沉。

卫庄的伤势实际算来,有大半是渊虹戾气暴冲造成,渊虹是以残虹重铸,传说铸造中去除了戾气,然而盖聂的说法怎么听都不像是这么回事,断剑时戾气能伤及剑主,这剑的凶性绝对非同一般。

卫庄把这件事记下,以他二人耳力,已经能听到前方回来的车马足音,知道墨家终于发现马车少了一辆,回头来找了。

时间不多。

“师哥,看来墨家总算想起他们的巨子和你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看着盖聂不喜不悲的脸,卫庄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。

“你当真要帮助墨家?”

“当真。”

“为什么?我记得你并不赞同墨家。”

盖聂垂着眼睛,身子不经意开始偏移,马蹄声越来越近,连车夫都发觉了。

“卫庄大人,墨家的人回来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卫庄以为自己等不到盖聂的回答了,盖聂却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,那目光让卫庄心里一凛,盖聂随即合上双目,靠着车壁撑住身体。

“小庄,我没有变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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